长歌当哭

长歌当哭,可前路有光。
微博:江清琢/聊胜一枝春

【落不下】夏日纪诗

文/长歌当哭


每个片段时间线独立



一.总序


每个夏天都会有一个自己消融在暑气里、在雨水里、在湿漉漉的情 与爱里,滴滴答答得,从高处坠下,顺着墙一路往下流,蜿蜒绮丽。


二.冰棍


七八月的天热得要命,我舔着冰棍依旧难耐。

十六七岁的年纪太燥热了,我觉得骨子里的血液都在沸腾挤压,冲撞着生疼、压抑却也有力,有什么呼之欲出。

我哥却似感受不到般,依旧穿着长袖的西服。他是大人,他是我哥。——他必须做个大人,他也只能是我哥。


“嘎嘣。”冰棍被我咬碎了。

我很烦,我喜欢我哥,我甚至爱他。

可好像谁都不允许。

悖德的爱,野草般杂乱地生长。

我想,给自己做个比喻的话,我也不是什么漂亮的花儿,我是悬崖边上奇迹般铺展开的野草,不被人知晓,不被人看见。


因为看见的人会坠落。


三.烟头


段锐一只手撑着脑袋,眼眸里是颜色很深的天空。

他平时很少在这抽烟,地下室太闭塞,烟味很久都散不去。

他弟弟会担心。

虽然段琰看着浑身都是刺,可他总能看见段琰的灵魂在哭泣:抱着自己在荆棘环绕的黑暗里,哭泣。

“呼……”烟圈给眼前的景象画上雾蒙蒙的纱,这支烟到头了。段锐又拿起一支,星火点起来的那一瞬间,仿若人间最绚烂的光亮起。

却完全不足以驱散这黑暗。


段琰喜欢他哥身上的烟草味。

虽然抽烟不好,但隔着一层雾的段锐太撩人。

随着红色的星火亮起,烟圈被吐出,他哥的喉结会轻轻滚动。

段琰觉得那抹红色晕在他哥眼里分外妖冶性感,看着看着,他自己也快被烧着。

真他、妈、带劲。

直到后来有一次他说错话了,他哥用烟头烫伤了他。

他才突然开始害怕。

原来星火落到自己身上那么疼。

——可是段锐,为什么你的手也在抖?

——你也在害怕吗?


我爱我哥。

我知道段锐很危险。

可就算以卵击石又怎样?

我也很危险。

不安分的因子像直根于骨缝,就是要折腾着疼了才知道自己活着。

我们都是这样。

这世间我只有这一处去处,即使击碎我,也是归途。


四.疤痕


我第一次看到我哥胸前的疤痕,脑子里有一颗小型地雷爆炸了,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。

我哥按住我的头,让我去吻他的疤痕。

我一边吻一边哭,我听到他倒吸了一口气。

我笨拙地抬头问他:“哥,我弄疼你了吗?”

段锐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晦暗,可其中又夹杂着光,他笑着抚我后颈:“嗯,小琰,你的眼泪弄疼我了。”

我明明只是在吻 他的疤痕,身心却都像被填满了一般。

我试图吻过这些蜿蜒的痕迹,去抚平过往的贫瘠与苦痛,我试图用泪水感化段锐心中所有阴霾,即使我也不是什么善人。

很奇怪,我们都喜欢让对方疼,可又都舍不得让对方太疼。


五.大雨


01.

下大雨的时候,世界像是被拉进一个黑色的房间,里面的万物都不被允许点灯。

这个世界太大了。

我们被淋湿了。

我不知道为什么,站在高处总想往下跳,可能是想逃,想逃出这个让人喘不过气、让我看不见自己的世界。

被爱的人都是胆小鬼,所以我逃了。

我疯了一般奔跑,直到在路的尽头看见不知等待了多久的段锐。

原来我走到这儿了啊……这是小时候段锐差点把我丢下那天的路。那时我拼命奔跑,他跳下了车,跟我说:我是他的宝贝,落不下。

搬去和我哥住后,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,也不乐意回来。可潜意识里,还是特殊的吧,因为我哥在这里第一次接住我。

这条路现在像是废弃了一样,除了我和我哥,没有旁人。

中间隔着厚厚的雨幕,可我和段锐仍是一体——根茎交织、血脉相依,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,眼底炽烈的情绪一样。

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 。


02.

没有人开口说话,我们却同时向对方奔去。

我们纠葛在一起,他把我的嘴唇咬出了血,我抓伤了他的脖颈。

再下大点吧,淹没我们。

——淹没铺天盖地的绝望,淹没与生俱来的不同,淹没所有不该与无奈的嘶吼叹气,淹没所有疯狂与病态的尖叫 喘 息,淹没我们的存在,淹没盛大的爱。


03.

我哥停下来了。


04.

段锐感受到怀里的身躯一直在颤抖,他看到怀里的人揪着自己衣服的手用力到泛白。

他的弟弟把自己贴得离他更近,直到隔着冰冷的衣服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。

“砰砰、砰砰。”

怀里的人抬头,脸色苍白却笑得很耀眼:“哥,我听到你的心跳了。”

段琰低下头,声音很轻地接着说:“它和我的一样。”

——它和我的一样,像活下去的准许。

段锐心里很酸,他用手心很温柔地抚着段琰的脊背。


他在安抚我,段琰想。

我却想碎在他怀里。

我大概真得有病。


05.

“哥,你弄疼我吧。”我低着头,语气依旧很轻地说。

我哥放在我脊背上的手似乎顿了一下,继而只是摩挲着我的肩胛骨。

我猛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,又用尽全身力气扯他的衣领把他拽向我。我们完全贴在一起,谁也别想逃。

我好像在哭,眼前一片模糊。我眨掉眼里的模糊,努力让视线维持清明。

我看着段锐,声音在颤抖:“段锐……求求你,弄疼我吧。”

他听了这话疯了一般掐住我的腰,控制不住地近乎把我甩到墙上,他伸出舌 头蛮不讲理地席卷走我口腔里所有的唾 液,吞噬掉我的呜 咽。

段锐贴近我的耳边,说:“宝贝儿,别哭,哥舍不得听你哭。”

于是下一秒他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
——他在弄碎我。

窒息感不断上涌,我连哭都费劲,却控制不住有一颗眼泪遥遥晃晃落下,段锐的指尖接住了它。


他松开了我,又任我落入他怀中。


06.

我大口汲取着氧气。

我想起很久以前,我和段锐偷偷出去玩,回来时下雨了。我摔了一跤,膝盖渗出血丝,段锐就背着我回家,他问我觉得下雨天像什么,我说:“下雨天像神明在写诗。”

下雨天像神明在写诗。

我缓过神,凝神看我哥。

他看着我满身斑驳,问:“宝贝儿,满意了吗?”

我没有回答,而是问了他从前问过的问题:“我们现在亲嘴,算接吻吗?”

“算。”

“我们现在这样,算做爱吗?”

“嗯。”我哥点头。

于是我笑起来。

神明你看到了吗?我们在接吻,我们在做爱,我们在渎神。

——你淹不没。


07.

这个世界太大了,我们别无他法,只得用疼痛来证明彼此的存在。

我们太渺小,可我们在用尽自己的全力告诉对方:我爱你。

我们都是胆小鬼,所以我们都用自己向对方担保。

好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哭,可段锐知道。

全世界都觉得我残缺,只有他觉得我完整。

于是我们索性撕碎这断章残句,自己重写一首诗。


08.

夏雨打湿蝴蝶的翅膀,却折不断它的翼。

它离我好近。

是在振翅吗?

“嗡嗡”声自耳廓传入耳蜗,像一列火车从我身边驶过。

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辆火车吧,车上的钟表总被移动,火车的速度也忽快忽慢。

有人躺在车里睡觉,不去听失控的人间喧嚣;有人把秘密锁进车厢,放任心跳与命运逃亡;有人蜷缩在铁轨上策划自杀,天亮时他们不会流泪。

这些人曾经都是我。

可是最后,我选择抱个糖罐子安静地坐在车里等段锐来带我回家。

其实是他让我学会当小孩,当个还有天真未弥散的小孩。

他让我放弃做与世界撕扯的战士。

我有哥,我不需要这么做。

我知道人间并不美,可我哥值得。所以我爱它,所以我活着。


09.

“因为爱首先依附着生存。”


六.火焰


段锐觉得段琰像一团火,他疯了般着迷自己弟弟眼中绝望后重生的火焰。

他的宝贝儿没有生病,他的宝贝儿只是在燃烧,以爱为柴薪,用高温灼烧一身的痛厄。

他只是受伤了,却必须用毁灭自己的方式疗伤。


段锐喜欢夏天,夏天像他的小琰,他永远爱段琰眼中未消磨殆尽的明媚。

穿过寒冬,跨越那无法言说也无法忍受的孤寂,来到他身边。

段锐想,我与段琰分开的每一刻,都是在忍受百年孤寂。

他们也曾背离。

可夏天的阳光生生不息,亮得让人想流泪。谁能想到见不得光的爱,于他们本身就是光。

是烈阳,是焰火,是每一场盛大的相拥。


我不会任他腐烂,这是我养大的小孩,我用爱意浇灌出的段琰。

所以他不需要那么疼的重生。

我拥抱烈焰,灼烧我也没关系。

一靠近小琰,我的细胞就会开始游移、想靠近,我给他我能给的一切,我试图填补他的不安,我给他一次次用力的拥抱与亲 吻,我给他刻骨的爱意。

我就是要告诉他:即使这个世界如枯木般腐朽,哥也能让你开花。

所以怕什么,尽管肆意生长,坠落了也总归会降落在我怀中。

不用怕。


七.亲吻


夏天嘛,爱人的亲 吻最重要。


我开始爱上每一个清晨光洒下来的瞬间。

我在我哥温暖的怀抱里醒来,莫名的委屈突然泛滥,我不想让眼里的泪花落下来。

可是它们不听话。

我哥醒了,他拖着慵懒的调子问我:“乖宝,怎么了啊,大早上的,怎么看我看哭了呢?”

“我没哭。”只是眼泪不听话。

“那是什么打湿我啦?”我哥的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,我如果清醒一点肯定会反驳,可我现在就是想被哄。

我不说话了,撒娇这种事我太不在行。

我哥却笑起来,亲吻我额头。

阳光下的吻像羽毛。

爱真神奇。

段锐的吻就像一种药剂,能让我体内所有暴虐因子趋于平定。

所以我也抬头献吻。

我说:“哥,有你真好……还好你爱我。”

我只是突然觉得幸福,也突然发现幸福也会让人委屈,想被哄。

你哄哄我,我就可以释怀。


还好你爱我。

让我愿意相信家的存在,相信依靠的意义。

让我愿意相信你给的爱,让我相信,我落不下。


八.终

我愿意相信,夏日的纪诗。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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